榕城的三伏天,像是个密不透气的大蒸笼。
叶兰满头大汗走来,仰望着律师事务所高大肃穆的廊柱,局促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。
她不敢在门口等宋司琛,怕被他的同事看见,拐了个弯,一瘸一拐地去停车场找到了那辆熟悉的轿车。
蹲在车门前,不知过了多久,车“滴滴”两声,解了锁。
叶兰急忙转头站起来,喊了句:“小叔。”
走过来的男人长身玉立,看见她的一刻皱了眉。
叶兰从破旧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保温饭盒,迎上去:“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油焖大虾……”
她知道,每次开庭,他总是会忙得忘记吃饭。
宋司琛站在原地,目光不悦:“我说过,让你不要再送了。”
闻言,叶兰脚步一顿,哑声解释:“可是……你的胃不好。”
宋司琛视线下落,那捧着饭盒的手瘦而粗糙,很难让人相信它来自一个刚十九岁的女孩。
“和你无关。”
他冷声拒绝,扫过她皱巴巴的衣服,不耐道:“倒不如把钱存着给你奶奶买药,或者学点文化。”
叶兰双手一僵,笨拙的只能用无措的眼神看着他。
她存了给奶奶买药的钱,但学习的费用太高,她根本负担不起。
宋司琛收回眼神,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“小叔。”叶兰看着那淡漠的侧颜,心底泛酸。
“帮你奶奶打赢官司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,你没必要三天两头的过来谢我。”
宋司琛打断她,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已经烦了。”
风轻云淡的五个字像是冰刺狠狠捅进叶兰心里,让她全身都好像被冻僵。
三年前,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被车撞倒,肇事司机却以奶奶的拾荒车违停为由反咬一口。
是宋司琛帮他们打赢了官司,最后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十块钱的律师费。
那年,她十六岁,不知道从哪儿听人叫宋司琛“小叔”,于是她也跟着叫他“小叔”。
这一叫,便再也改不了口。
“小叔,你尝尝……”叶兰不敢碰一尘不染的豪车车门,伸长手想再将饭盒递给他。
宋司琛已经升上车窗,发动了车子。
饭盒被挡在玻璃窗外。
叶兰张了张嘴,可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,阻断了呼吸。
“嘭”的一声,手中的饭盒因为颤抖摔落在地。
饭菜四零八落。
叶兰紧紧揪着衣服,唇色泛紫地大口喘息。
车轮将散落在地的虾碾碎,而后离开了停车场。
宋司琛睨了眼后视镜,里头越来越小的人捂着胸口弓着身,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。
他蹙着的眉又紧了紧,终是收回了视线。
好一会儿,叶兰才满头冷汗地缓和了不适感。
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呼吸困难,但她也没在意。
叶兰蹲下身,捡起饭盒,收拾干净后落寞离开。
刚回到胡同口,一群孩子就围了过来。
绕着她,拍着手叫着:“小瘸子,小瘸子变大瘸子……”
叶兰从一开始的伤心大哭到熟视无睹用了十年时间。
穿过狭窄又潮湿的巷道,她进了一个被废纸废瓶子填满的小院子。
叶兰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丢掉,才脆生生地朝屋里喊:“奶奶,我回来了。”
听到声音,满头白发的叶奶奶拄着根断了一小截的拐杖走了出来。
叶兰上前扶住她,想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,却听叶奶奶叹了口气:“兰兰,宋律师要结婚了。”